好在这家的妇人十分稀罕闺女,又怜她命苦,又兼之是自己男人射伤了章杏,照顾非常细心。章杏卧床这几日里,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般日子过了七八日,她脚上痂皮开始脱落,历经风霜粗糙的一张脸也有些人样了,梳了辫子,换了干净衣衫,就有了几分小姑娘乖巧的样子。
这几日里,通过妇人话语,她知道眼下是在河阳境内的背北山里。这家的男人是个猎户,姓郑。妇人是山下燕子沟的人,姓刘,嫁过后就很少下山。家里独子今年十五岁,小名叫虎子,大名叫郑学承,是燕子沟的教书先生取的名。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家人就是如此,家里嚼用多是靠着郑大叔打猎维持,郑大娘就在屋前屋后开了荒地种些番薯等。家里虽是不缺吃喝,但也仅仅只是维持一个温饱。
离背北山最近的乡镇叫铁牛镇,约有三四日路程,因是来去十分不便,所以他们很少下山,也只有过年过节,或是手中山货积累过多时,才会下山一趟。
章杏到底不是真正孩子,能下床后,就抢着帮郑大娘干活,只是腿伤没有好全,做不得重活,只做一些缝补纳鞋喂鸡扫地等之类的小事。郑大娘却越发喜欢,直说:“到底还是闺女贴心!”只几日,就将自己儿子排在了后头。
山中积雪消融得很慢,七八日过去,一眼看去,满山仍是白的多,灰的少。郑家的两个男人通常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会提着兔子野鸡之类猎物回来,有时也会空手而归。
郑大娘将兔子肉和鸡一并刷盐腌制,兔子皮毛则去脂阴干。
有一日,郑大叔和虎子两人居然抬了一头野猪回来。郑家一家三口人忙开了,烧热水的烧热水,刮猪毛的刮猪毛,取血取血,忙得不可开交。章杏插不上手,就坐在灶前帮忙添柴加火。
郑大娘催促说:“杏儿,你去睡去,这里灰多,别扬得一头灰了。”
章杏笑着说:“大娘,我不困。”
“这还有得忙呢,睡去睡去,睡好了明日才有精神。”郑大娘仍是催促。
章杏看着油灯下其他忙碌的两个人,问道:“大娘,为什么不明日再杀呢?”
郑大娘看着章杏,擦了手,抚了抚她鬓角的发,说道:“杏儿,大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大娘也喜欢你,恨不得你就在咱们家一直住下去,但是大娘也知道你的心思,你想回家是不是?”
“大娘,我……”章杏欲言又止。郑大娘是个爽直的人,这些天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山里好,虽是富贵不起来,却是不愁吃喝,比之淮河两边的常历水患的人家不知要好多少。透露出想让她留下来的意思十分明显。但这里虽好,却不是她的家。
郑大娘拍了拍章杏的手,“大娘看得出来,你天天望山下那条路,大娘知道你盼着回家。大娘懂,外头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家,也不如在父母跟前。只前些时候,雪还没有化,山路不好走,我不好说。这几日日头好了,山中的雪化得差不多了。明日我就让你大叔到山那头借一辆牛车,让他带着你到镇上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往淮阳那边去的船?若是有,你大叔就送你到淮阳去,若是没有,你就再在咱家住些时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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