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日机将轰炸目标转向张家口的那天,欧阳云带着五辆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卡车风尘仆仆的连夜从定州赶了回来。
车队刚靠近任丘城,欧阳云、白流苏等人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轰炸引起的大火已经被扑灭了。而与以往这个时候灯火通明的情形相比,现在的任丘城内一片黑暗,只有寥寥的几盏灯光。在越野车大灯如雪的灯光下,到处是残墙断壁,三三两两的百姓成群朝城外涌去,凄冷的夜风中,不时传来令人心酸齿冷的哭泣声……
车队一路前行,开始和那些逃难的人群不期而遇。欧阳云的脸色渐渐的变得阴沉起来,终于,在白流苏默默在心里记下13这个数字的时候,他喝令车队停下,下车,走到了一伙逃难的人群前面。这群人足有十数人,其中不乏老人和孩子,个个身上背着沉沉的包袱,在灯光的照耀下,脸上分明还带着一丝惶惑,眼底是对故乡的恋恋不舍。相信,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们是不会离开故土的,但是……欧阳云径直走到年纪最长的老人面前,问道:“老先生,你们这是要出城吗?”
因为学兵军一贯良好的作风,任丘人对军队和军人并没有恶感。而这个时代的人们,特别是这些低层老百姓,他们对于政府的要求其实并不高,也不敢提出什么要求。所以当故乡被毁,生命财产受到威胁,他们首先想到的不是向当局讨说法,而是选择忍辱负重的离开。
欧阳云背对着灯光,老人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长官。“老总,我们的家已经被日本人给炸了,为了过活,我们只能迁到乡下去了。”
欧阳云默然,过了一会,老人颤颤巍巍的道:“老总,我们可以走了吗?”
欧阳云深深的吸一口气,道:“老先生,过几天再走吧。你们在这次轰炸中遭受的损失,难道不想讨回来吗?现在,学兵军的实力是很弱,但是请你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成长起来,迟早,日本人要为他们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成倍的代价。”
老人吃惊的看着他,终于,习惯了灯光的他认出了欧阳云的身份,老人激动起来,问道:“是小长官?”他转身,对人群大声说道:“小长官来看我们了,虎子,来,快来参见小长官。”虎子是老人的儿子,一个长得并不人如其名,略显瘦弱的男子。他走过来,看着欧阳云问道:“小长官,你刚才说,我们这次遭受的损失,可以要回来。那我们该找谁要?”
“真可以要回来吗?”
“小长官……”
百姓是实在的,而欧阳云刚才那句话无疑给了他们一个期盼。很快,他就被人群包围起来,人们纷纷针对他刚才那句话提出了种种疑问。
陈师昌看出情形不对,生怕自己这个“小长官”激动之下说出什么失当的话,他挤进人群,在欧阳云开口之前,大声提醒道:“军座,参谋长他们已经等在备用会议室了,我们是不是先回去再说?”
欧阳云咬咬牙,没有理他,而是转脸侧对灯光,好让其他人能清楚的看清自己的表情。学兵军这次选择消极防守,完全是他一意孤行。按照张镇等人的说法,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虽然,以地对空是不得已的选择,完全是消耗战,但是,唯有此,才能够彰显学兵军抗日之决心,从而将辖区内百姓更紧密的团结在周围,从而,让国内舆论完全倒向自己。那样一来,学兵军乃至欧阳云在政治上的获益将是不可限量的。而这正是一股政治力量崛起最不可或缺的。学兵军打响了抗日第一枪,好嘛,接下来,如果不能够获得足够的支援,不能够促成全面抗日,那学兵军的命运,迟早会被日本人一点点的消耗干净。南京政府虽然早早的就放话,要全民动员进行抗战,但是,自从陈济棠搞了“两广事变”,现在,反而什么动静也没有了。学兵军的前景,并不似表面上看来那般光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