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秋心笑了,“婷儿不必言语上激我,还当我会藏着掖着不成?”
阮筠婷和君兰舟闻言都笑了起来,离别的气氛也被冲淡了不少。
正当这时,背后又有一驾徐家的马车急匆匆驶出城门。在距离几人不远处停了下来。不等粗实丫鬟撩起车帘,徐向晚便一撩车帘跳下了车,提着浅紫色的裙摆快走了几步。在看到与阮筠婷和君兰舟站在一处的绝世美男子时,愣在了当场。
出尘的飘逸气质没有变,可是他平凡的容貌却变了。还是那个可亲的人,为何突然之间变了长相?易容?是了,定然是易容术。原来她付出一片真心。对方却从未以真容相见。徐向晚有些难过,不过也理解水秋心的做法,他的容貌太过于招惹人了。只是,她觉得他们的距离好像又远了些。原本她自恃的容貌,在水秋心面前已经不值一提了。
水秋心眸光清冷的望向徐向晚,心中微澜,但转瞬变为平静。对阮筠婷道:“婷儿。我们走了。”
阮筠婷回头看了徐向晚一眼,这才点头:“好,水叔叔,兰舟,你们保重,记得捎信儿给我。”
“知道了。”
水秋心和君兰舟并肩走向马车,谁知还没等上车,城门里边有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大声喊道:“水神医留步,君公子留步!”
几人同时停住脚步。向城门的方向。穿着浅灰色太监服的大太监德泰拍马赶来。
阮筠婷心头一跳,与君兰舟交换了一个眼神。
德泰翻身下马。见阮筠婷也在,先是笑了一下,这才从袖中拿出圣旨,道:“君兰舟接旨!”
阮筠婷、水秋心、君兰舟、徐向晚连同仆婢都跪了下来。
德泰唱着读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君兰舟聪慧机敏,可堪大用。特封为上书房行走,即刻上任,钦此!”
一道圣旨,让几人愣在当场,阮筠婷和水秋心都倏的看向君兰舟。
君兰舟藏在袖中的双拳紧握,早猜到那人不会善罢甘休,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卑鄙,用对付阮筠婷的办法来对付他!
是为了自由离开,还是屈服于圣威留下,从此受裕王爷的摆布?他今生难道都要被动的活下去,被那不堪恶心的身世缠着一辈子?他不能选择出身,难道还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吗?
见他低垂双眸半晌不语,德泰拉长了音,道:“君公子,接旨啊!”语气中颇有威胁之意。
君兰舟抬起头,双眸湛湛直视着德泰,决然道:“在下才疏学浅,恐怕不能胜任上书房行走一职,要辜负皇恩了。”
水秋心闻言眯起眼,阮筠婷则是倒吸一口凉气:“兰舟!”
德泰冷冷的道:“君公子要想清楚,抗旨不遵可是死罪!”
君兰舟抿了抿殷红薄唇,垂下双眸似在思考,半晌,突然溢出一个释然的笑容:“请公公转告皇上,草民辜负圣恩,若要降罪,草民受着便是。”
“你!!”德泰气的脸色煞白,他跟着皇上十余年,颁圣旨无数,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态度轻慢抗旨不遵的。看向阮筠婷,道:“阮姑娘,这位君公子是您的朋友吧?您还不劝劝他?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做什么要忤逆皇上的意思!那可是砍头的大罪啊!”
阮筠婷心下也着急,兰舟是铁了心要脱离裕王爷了,可这样硬碰硬,并非明智之举。
“兰舟,你不妨……”
话没等说出口,君兰舟便摆摆手,望着德泰道:“我这一生,不能总活在他人的掌控之中,从前什么都不知道,为了生存身不由己的事已经做的太多,我乏了,也够了。若要了我的命能让他们安生,我贱命一条,一了百了。可是让我屈从,万万做不到!劳烦公公转告皇上和裕王千岁,他要杀要剐,我等着便是。”
“嘿!好硬的骨头!”德泰砸砸嘴,威胁道:“你真的不要命,不跟咱家回去?”
“不回。”
“那可是皇上的圣旨!”
“圣旨也一样,恕难从命。”
德泰与君兰舟对峙之时,阮筠婷手心已经满是汗水,眼看着君兰舟打定了主意便坚持到底,心中佩服,但更多的是担忧。抗旨不遵可是要杀头的!她得想想办法。如何能够救他性命!
德泰似也想不到会遇上这种状况,单手叉腰气鼓鼓的看了君兰舟半晌,见他坚决不从,便将圣旨卷了起来,塞进袖子中,又从怀里拿出了另一幅明晃晃的圣旨。
“君兰舟接旨!”
“草民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君兰舟骄纵任性,屡教不改,不孝不义,令人发指,念其年幼,责令逐出梁城,永不得复入。钦此!”
众人闻言怔住,谁想得到皇帝会预备两份圣旨?
君兰舟叩头,“草民接旨,谢皇上隆恩!”双手举过头顶,接了旨。
德泰瞧着君兰舟,心道瞧着挺机灵的孩子,怎么尽是办糊涂事儿?抗旨不遵,拒绝了皇上的提拔,那今生的仕途可就是一片黑暗了。
不过皇上既然能预备第二道圣旨,怕是也猜到了他会有此决定。留着他的性命说不定也是因为爱才。
思及此。德泰双手将君兰舟搀扶起来——总不能得罪了人不是。看了君兰舟半晌,惋惜的摇了摇头。这才对阮筠婷一抱拳,上马回宫复命去了。
几人站起身,许久不言语。水秋心跳上马车,好似对君兰舟这件事不关心。
君兰舟拿着那道永远不许再入梁城的圣旨,笑着对阮筠婷道:“怎么办,我往后可不能回来看你了。”
阮筠婷知他心中苦涩,可没有被砍头。这已经是好结局,拍了拍他手背安慰道:“不碍事,往后我可以出来看你,兰舟,恭喜你,自由了。”
“是啊,自由了。”君兰舟释然一笑,“我这辈子从来没这样轻松过。”
“我了解。”阮筠婷很是佩服君兰舟,就算有裕王爷那个后盾,抗旨不遵豁出性命不要的事也不是寻常人做的了的。
君兰舟长吁了一口气,回身上了马车,对阮筠婷摆摆手,命车夫启程。
灰扑扑的小马车缓缓沿着官道远去,阮筠婷和徐向晚都站着没动,直到马车走远了。徐向晚才哽咽着落下泪来。阮筠婷同情的看着徐向晚,却不知道能如何劝解,只能叹息着上了自己的马车,往书院赶去。
或许是沉浸在离愁中,这一整日阮筠婷也都没什么心思,散学时,先生给每人发了一张试卷,上头写了两道题。第一道,大战之后国库空虚,如何解燃眉之急?第二道,与南楚国的战争耗费财力,往后是否还要继续?当如何解决?
阮筠婷想了想,只当是“作业”,随意做了,署名交了上去。直熬到散学去了莫府伺候笔墨,一直到戌时回了徐府,阮筠婷的情绪还都不高。
如往常那般,阮筠婷回府都是先去松龄堂给老太太请安的,才刚迈进门槛,便听见屋里头传来一阵愉悦的笑声。
阮筠婷到了门廊,大丫鬟画眉为她解下青纱披风。
“话梅姐姐,今儿个老祖宗身子可好?”
画眉长了玲珑心肝,自然知道阮筠婷的意思,笑着道:“老太太今日身子好,人也欢喜,十二姑娘散学来了,屋里头欢声笑语就没断了。”
原来屋里的是徐凝芳。阮筠婷笑着道了谢,一旁小丫头为她挑起门帘,朝着里头道了声:“阮姑娘来了。”
阮筠婷便进了里屋。
老太太穿了身茶金色的圆领素缎褙子,盘膝坐在牌桌旁,二太太、徐凝巧和徐凝芳正陪着她摸排,几个人玩的热热闹闹。
看到阮筠婷回来,老太太的注意力仍旧在摸牌上,受了阮筠婷的礼,便道:“婷儿自个儿坐着,画眉,给婷姐儿端乌鸡汤来。”
“是。”
阮筠婷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吃了碗乌鸡汤,其间就见徐凝巧和徐凝芳两人如预先写好了台词似的,妙语连珠的逗的老太太欢笑连连,二太太也跟着笑个不停。屋里的气氛活跃,比过年时候都喜庆热闹。
老人家最喜欢热闹的,他们两人一唱一和,配合的天衣无缝。普通的摸牌都摸得出乐子来。阮筠婷吃了乌鸡汤,也插不上嘴,更没什么事要禀报,便行礼退下了。
徐凝芳眼角余光看着阮筠婷的背影,心下嘲讽一笑,这才刚刚是个开始,往后她有的是法子,让她见了老太太的面连话都说不上。(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