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郡主说你稍后就会来找她,正等您呢。”
糊了明纸的格扇被推开,身着浅灰色细棉布道袍的戴明缓步走了进来。
见了阮筠婷微笑颔首。
阮筠婷回以一笑,为两人倒茶。
“你来了。”
“听人说你带着人来,便来看看。打算在这里小住一阵子?”戴明在阮筠婷对面坐下。
阮筠婷道:“是,就当来散散心。像我这种人,难免有好日子过着还觉得苦,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时候,所以就来看看那些真正过的苦的人,一来可以告诉自己还不是很苦,二来对我也是一种鞭策。”
戴明浅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遇到烦心事了?”
阮筠婷点头。却不打算将自己的难题与戴明说。戴明虽然与她就如好友一般,可到底还是有曾经的那件事,阮筠婷就算不介怀,也不想让君兰舟看了心里不舒坦,还是要避嫌处置。
戴明也不细问。
他原本打算吃一杯茶就告辞,谁知这时红豆在门口行礼,先是看了戴明一眼,随后对阮筠婷道:“郡主,裕王妃求见。”
阮筠婷一愣,“她如何会知道我在这里?”
“与想来是去过养心小筑了,得知你来了善堂,便也跟来。”红豆说到此处,道:“奴婢看裕王妃面色不善,郡主,您要不要……”
“你去告诉她,请她回去吧,就说我不舒坦,不方便见她。”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人家裕王妃的兄长就在这儿呢!红豆看了看戴明,有些尴尬的吞了口口水,犹豫着行礼,就要出去。
阮筠婷便对戴明道:“裕王妃对我一直有成见,见了面有可能伤了和气,还不如不见的好。”
戴明并未言语。
阮筠婷又道:“上一次,她还与任合谋,骗了我出去,雇了地痞来绑我,多亏我安排了暗卫跟着,否则现在我可能早就没命跟你说话了。而且,她的行为也很有可能害的她的夫君遭殃了。”
戴明原本悠闲的表情,闻言就变的凝重:“有这等事?”
阮筠婷颔首。
戴明脸色难看的很,戴雪菲这么做,他知道是因为韩肃,可是人家阮筠婷与韩肃并没有任何逾距的行为,就算有,就算阮筠婷要委身韩肃,戴雪菲也没有立场阻拦,更没有能力去阻拦,难道她不怕被扣上一顶“善妒”的大帽子吗?难道她还天真的以为有个萱姐就万事有保障了?
戴明越是深入去想,越是觉得戴雪菲胡闹的行为实在可能,不等阮筠婷端茶送客,便起身先行告辞了。
阮筠婷见戴明走了,扬声叫了红豆进来:“外头怎么样?”
“回郡主,裕王妃很是不快,在门口正阴沉着脸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戴先生便出去了,将裕王妃叫到了角落里不知道说了什么。裕王妃竟然与戴先生吵起来了。”
“哦。”阮筠婷道:“帮我铺床吧。”
红豆本以为阮筠婷会出去劝说一番,在如何这也是她的善堂,想不到她竟然不去。
帮阮筠婷铺好床,又伺候她摘了头上的头面,把长发重新挽了个简单的发纂,正要服饰她更衣时,外头戴明求见。
阮筠婷便到了外间,笑着等戴明开口。
戴明也不拖拉,面色沉重又认真的道:“郡主,还请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原谅她吧,年在她也是有苦衷的份上。”
阮筠婷闻言浅笑,站起身来道:“之浅,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我能够理解裕王妃的无奈,却无法原谅她的行为。没道理她存心希望我死,我却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拿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我并不欠了她什么。”
戴明深深知道阮筠婷说的话是实实在在的道理。能理解,却无法原谅。
好在,她没有采取任何过激行动来报复戴雪菲,否则戴明很难保证韩肃会不会为了自保而牺牲戴雪菲。因为对韩肃来说,戴雪菲也只是个女人罢了。
刚才他将这一层利害关系都与妹妹说了,想不到妹妹居然还不相信,当着他的面哭起来,还说他总向着外人。
从前他觉得妹妹冰雪聪明大方得体,到底是岁月的刀摧毁了她的率真,还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原本的珍珠也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他印象中那个妹妹不见了,变作了今日这个贱了他只会指责只会哭诉的深闺夫人,她就好似已经已经盛放的玫瑰花,马上就要开败了。
戴明诚心的恭恭敬敬的给阮筠婷行了礼:“无论如何,我都要谢你。”
戴明这人到算是公正。阮筠婷笑了一下:“不必客气。”
戴明便告辞了。
阮筠婷住在山堂的这段日子是最惬意最温馨的日子,她白日里去陪孩子们玩,到后厨帮厨娘们做饭,在后院里帮着耕田,还去看了戴明亲手侍弄的花房。
这样的生活,远远比生活在养心小筑里好得多了。因为这里的人朴实,这里的孩子们热闹,比养心小筑里不知要热闹多少倍。
而且最最要紧的是白日里又是做菜择菜、上课旁听、侍弄花草,她运动的都比在养心小筑里多,她身上又开始出现轻微的酸痛,就如同当时刚去了进奏院去推车时候的感觉。
阮筠婷不免暗暗地想,当年的身子多好,如果能保持到今日,说不定也不用让君兰舟那么担忧了。
想起君兰舟阮筠婷就觉得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不知道榆曲山那边怎么样了,君兰舟死不是安全。
阮筠婷不免患得患失,还埋怨起随君兰舟去的人,就不会写个信来吗。
连续过去七八日,阮筠婷也不知是善堂的饭菜比较可口,还是因为劳作起了作用,她觉得自己的气色好多了,脸色不在是病态的白,而是百里透着红,健康的白晰。
她正在陶盆里洗手,就看到牛山和张义二人到了自己跟前,行礼道:“郡主!”
“起来吧,怎么了?看你们慌慌张张的。”
牛山和张义面色焦急,道:“郡主,南阳姬家出事了。”
阮筠婷心头咯噔一跳,不留神碰翻了陶盆,陶盆落地摔为两半,发出好大一声响。
“你说什么,南阳姬家?”
“是,现在大街上已经传开了,说是南阳最近闹山贼,几家那么大家业,好歹手里也有几个武艺高超的护院随从,想不到这些人,在那些山贼的面前就都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被灭了。”
“那那些人呢?”
“姬家现在怕是愁云惨淡了。”虽然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她还是觉得担忧。
牛山道:“上到姬家的主子,下到仆从,没有幸免的。如今姬家算是倒塌了一半。”
“我知道了。”阮筠婷心情沉重的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上,红豆则是带着负责洒扫的小丫头进来,将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起来。
阮筠婷撑着下巴,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捋顺了一遍。
先是师门,又是姬家,两边都说是山贼土匪所所为,可皇室之人也太低估了人的头脑,但凡有一点脑子的人,也知道这些“山贼”的来头不一般。
阮筠婷想不到皇帝竟然是如此睚眦必报的人,上一次姬老太爷,其实也就是迎和早些年的那些约定才会跟皇帝没大没小,没有将皇帝当成是皇上,而是当他是自己的晚辈,难道就因为这个,皇帝就命人下令清除?
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皇帝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做出来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而且南阳姬家又与皇室韩家素来较好,皇帝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阮筠婷满脑子里装着的都是师门和姬家,连续几日的悄无声息,让阮筠婷又一次焦躁起来。这段日子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开始烦躁。
正当这时,宫里头来了旨意,请端阳郡主速速进宫里去。
阮筠婷无奈,只好更衣梳妆,打扮的妥帖大方的入宫了,宫门前迎接她的不是延寿宫的小路子,而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德泰。
阮筠婷看见他就觉得蹊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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