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女俩的闲聊声中，苏卫国翻完了《三江晨报》，然后又拿起一份《云城早报》看了起来，头版新闻他已经在刚才那份报纸上看过了，于是直接翻到中间，打算看看本地的社会新闻，结果翻开一看，却见左右两侧整版都是广告，而且还是他厂里生产的记事本。

左侧的广告是一个由无数写着文字和图画的纸张堆叠出来的花季少女，旁边以扇形的方式摆了四个色彩缤纷的记事本，每一个封面写着一句词，连起来是：眼见何事？耳听何言？情牵何人？心思何记？

右侧的广告是一个由无数画着数字和图纸的纸张堆叠出来的成功男人，旁边以书架的方式摆了一排简洁严肃的记事本，每一个书脊上写着一个字，连起来是：杰作都始于一张白纸。

苏卫国从没见过这种风格的广告，心头一震，放下了筷子，用双手举着报纸，仔细看了起来，他被震撼了倒不是因为篇幅，《云城早报》是地方性报纸，销量不大，广告费很便宜，经常会出现整幅整版的广告，不足为奇，他震撼是因为那两个人像，由无数不同的文字和图案堆叠起来，字体多种多样，字迹粗细不同，非常复杂，看起来像是无数个真人手写的一样，但他身为印刷厂的厂长，一眼就看出来那绝不是手写的。

“文秀，这是你们公司做的广告？”

“咦？刊登了呀，我看看。”苏文秀拿过报纸看了好一会，然后很满意的点头说道：“效果真不错，这是杜秋亲自做的，他把创意设计好了之后，春华姐拿去找了个广告公司，结果那个公司说做出来至少要三个星期或者一个月，杜秋于是就自己用电脑做，一个晚上就搞好了。”

“电脑还能画画？”

“当然可以，电脑什么都能做，但是很难学，杜秋说他有空就教我。”苏文秀把报纸还给了苏卫国，笑着揶揄道：“爸，前几天让你多生产你不干，等今天广告打响了之后，我怕你会忙的连早饭都没得吃，春华姐是很认真的人，厂里要是产能跟不上，她就会去找别人接单了。”

“在学校里乱发传单也就算了，还跑去报纸上瞎打广告，这广告做的不咋的，我看效果有限的很，纯粹是浪费钱。”

“这广告哪里不好了？既兼顾了日常使用，又兼顾了商业客户，爸，我看你是对杜秋上次赶走大嫂的做法不满，所以一听是他做的就不顺眼了。”

苏卫国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根油条，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视苏文秀如空气，老伴看不过眼，笑着打圆场道：“老头子你就别倔了，人家姐姐都亲自登门向你道歉了，又给了文秀开了1500块一个月的高工资，面子里子都有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是想要杜秋亲自登门道歉。”苏文秀学着苏卫国刚才的样子，大大的哼了一声，说道：“大嫂偷了公司5000块钱，不说还了，连个悔过的意思都没有，凭什么要杜秋上门来道歉！”

苏卫国不跟女儿一般见识，又翻看起了报纸，结果翻到社会新闻版一看，居然又看到了记事本，不过不是广告，而是两篇报道，一篇报道了教学楼里的小海报，一篇报道了食堂外面的大海报，文中极尽赞美之词，声称这是1995年中国最具创意，也最具人文气息的营销行为，除了广告词之外，两篇文章还不约而同的提到了一个小时卖一万个的商业奇迹，认为Thinker’Notebook能取得如此辉煌的销量，是因为质量远超市面上任何一款记事本，物美价廉，精致典雅，令人爱不释手，

厂里生产的记事本和市面上其他高档记事本用的是同一种纸张，只不过封面上多了几个文字罢了……

难道营销真的这么有用？以前厂里一个学期也就卖几千个记事本，现在一天能卖一万个，难道是我经营思路错了？

就在苏卫国琢磨的时候，摆在电视机柜上的电话响了，苏文秀起身去接了，然后面带着得意的笑容，仿佛大仇得报了一样，举着话筒大声说道：“爸，郑叔叔找你，他说思想家文化用品公司刚才又又又……定了10万个记事本，现在厂里的纸和墨不够了，让你赶紧去处理！”

苏卫国顾不得女儿目无尊长的调侃，放下吃了一半的油条，拔脚就朝外面走，印刷厂做记事本其实赚得很少，一个只有不到2毛钱的利润，但架不住数量多，10万个做完，可以给所有员工多发一个月的工资了，可不是小数目，绝不能出岔子。

文海这个兔崽子！

要不是他吃里爬外当了叛徒，前几天谈判签合同的时候厂里至少能捞到3毛钱以上的利润！

赶到印刷厂之后，车间主任郑适才向苏卫国汇报了一下生产的安排情况，然后偷偷摸摸的说道：“厂长，他们这个本子这么畅销，你看我们要不要自己也做一点出来？哪怕是卖4块钱一个，也能赚不少，你辛辛苦苦帮人代工要强多了。”

“我们前几天又不是没试过，没有字体，做出来的效果不行，肯定卖不过人家，而且他们牌子已经打响了，学生们只认那几个英文字母。”

“文海不是在他们那上班么？让他帮忙把字体弄一套回来就是了，他是我们厂里的老员工，又是你儿子，办这点小事应该没问题。”

“胡说八道！文海早就不是厂里的员工了，凭什么让他去干吃里爬外的事！”

…………

注1：花季少女的广告词修改自Twitter中文网页版的广告：眼见何事，情系何处，身在何方，心思何人？

注2：成功男人的广告词来自奥迪A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