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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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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兴大惊失色,甩开了李清照的手。侧身而立,连连拱手:“如此佳句,还让不让人活了,后面的我们该怎么写?惨!”

李清照品味着诗,又看了一眼赵兴,纳闷的问:“赵叔叔当日面对三万吐蕃大军,也不见得如此惊慌失措,怎么今日做出小女子模样?”

赵兴连连拱手:“这样的诗句面前,我若不做出一副顶礼膜拜的样子,岂不显得我很没文化?!”

说罢,赵兴跺着脚叹息:“今日白鹤之会,有秦少游这首诗就够了,再说其他的话,全是废话——观之止,观之止!”

苏轼与黄庭坚正在书写牌匾,没有参与这场斗诗大会,他们二人没有表态。赵兴的话让谢麟深有同感,他哀叹:“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几句诗一出来,满江地读书人该跳河了。”

谢麟的话是夸张了,秦少游的诗词自有跑腿的人传送到亭子外面,稍倾,亭舟江边的五千读书人齐声发出一声叹息。这是五千人同时发出地叹息,声音响的如同滚雷,整个亭子被震的嗡嗡作响……然而,没有人跳江。

秦少游这厮老是没眼色,他抢先拿出这首诗来,连苏东坡都觉得无法超越,连苏轼这位当代文宗都感觉到难以下手,其余的人更不要说了。结果这场白鹤之会以秦观地诗作为结尾。后来,虽有很多人拿出自己的诗词,说是在白鹤之会上所做的,当时他本人打算拿这首诗挑战秦观——但对这种说法,大多数人嗤之以鼻。

因为秦观这首诗,这座“白鹤亭”、或称“十日亭”又多了一块牌匾,那是秦观手书“金风玉露亭”,以此纪念一首千古绝响佳句的诞生。此后,这座亭子有了奇怪的三块匾,三个名称,以此纪念这次白鹤峰会。

其实,赵兴当时怀里揣着一首诗,那是他起枪手提前书写好的,准备在聚会上拿出来,当作自己的作品,但当时的情景已经不允许他拿那首平民之作来画蛇添足,所以他忍了。

赵兴不出头,其他人自然不敢随意跳腾,现场一片难堪地沉默,苏辙一直操着手,见到场面冷落,他淡淡的说:“亭宴准备好了吗,不如开席吧。”

“开席。开席好!”赵兴连忙答应着,拍手招呼人呈上酒席。广东一带的贬官三十余人,再加上荆湖一带的文人雅士二十余人就在二楼开席,在他们脚下,不停的有学生来一楼观赏这座亭子的风景。

楼梯一阵咚咚响,一个满头珠翠地脑袋首先出现在楼梯口,接着出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水汪汪的。秦观刚赢了一个满堂彩,见了这双眼睛,禁不住长吟道:“宛若秋水……”

那个脑袋露了出来,是个三十多岁地人,岁月已经在她脸上留下了一些刻痕,但那挺翘地鼻子,嫣红的樱桃小嘴,依然显示着当年迷倒众生地丰韵。她走上楼梯,盈盈的冲赵兴做了个揖,眼波一转,向所有人打个招呼,巧笑妍妍的回答秦观:“谢谢秦大官人地夸奖。赵大人,不记得扬州京娘了吗?”

赵兴噢了一声,仔细在那张脸上寻找旧日的印象,记得这位京娘跟蔡京关系暧昧。平生的自愿就是做一个祸水。看如今的情形,这位三十多岁的祸水没能祸害天下,甚至没能祸害住一个男人,依旧小孤无处。

赵兴目光一闪,神色黯然的点点头,柳京娘心思玲珑,连忙又做一遍揖,脸色郑重的问候:“奴奴听说廖大家不久前辞世。可惜我们在扬州相聚日短,如今想来,廖大家那婉转的歌喉依然历历在目,好不令人伤心。”

赵兴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回答:“说起来,我这几位妻妾,心中最偏爱的还是小小。因为小小是我自己选的,是我在这个时代自己挑选的爱人。可惜……”

秦观念诵:“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离人不必伤神。还是惜却眼前人罢了。”

众人欢乐,一人向隅。未免扫了大家的兴。赵兴不敢再哀伤,他举起酒杯,转向了自己地老师苏轼,勉强说:“明日就由老师首讲吧。”

按理说,贬官讲学开堂授徒,大宋朝并不禁止。昔日司马光如此,王安石如此。苏轼在黄州的时候也是如此,到了惠州、海南,依然如此。但苏轼现在明面上的身份还是琼州安置,一名被安置在海南监视居住的罪官,如果在海南授课,朝廷或许不在意,但要跑到宜章来开堂授课,那就明显跟朝廷过意不去了。

苏轼虽然是个无可救药地乐天派,但他也是一个很擅于替别人着想的热心肠,所以刚才他没有出头凑热闹,此刻听到赵兴的要求,他犹豫了一下,沉吟不语。

昔日的旧党干将、殿上虎刘安世第一次被赵兴邀请来参加聚会,刚才轮不到他发言,但多年贬谪生涯,他的虎豹脾气依然百死不悔,看到苏轼犹豫,他重重一放酒杯,拍着桌子,拖着哭腔说:“刘相公(刘挚)去了,可惜一条好汉子。坡公,你学生不怕,你有什么好怕的?明日你首讲,后天算我的。”

苏东坡稍一转念,马上点头,冲刘安世这位昔日冤家举了举杯子,平静的说:“既然如此,明日由我开堂宣讲。”

苏轼讲地内容是“诗言志”,讲如何让做出的诗词抒发自己的心情。演讲点位于寺院的大殿,这里原是高僧讲法的地方。大殿的回音很好,苏轼端坐在禅台上,用带着川音的腔调讲述诗歌韵律,旁边一个人举着铁皮喇叭,大声复述苏轼的内容。殿角还有几个快手奋笔记录苏轼所讲地内容。

能够进殿听讲地都是湖广一带府学的前三名,还有更多地学生没有资格进殿,他们就在寺庙的广场等候殿里的快手将苏轼宣讲的内容传递出来,而后再由人大声宣读。等他们宣读完毕,快手们记录的稿纸又会迅速传递到在一旁等候的书商手里,当晚,这些演讲内容的文字稿件立刻会变成小册子,发到在场的学生手里。

苏轼讲了半个上午,搁现在也就是两小时时间。剩下的时间都由学生提问,来请教的学生络绎不绝,苏轼讲的口干舌燥,神情却兴奋不已。

刘安世第二天接过教鞭,讲述“礼之用”。这是延续赵兴的观点,看来这位昔日的殿上虎已经完全接受了赵兴的观点,更深入的进入到儒家经典深处,具体向学生讲解如何达到受约束下的平衡……

第三天是苏辙的讲话,讲述“会计学”的原理与运用。接下来黄庭坚讲授“书法绘画”,秦观讲授“诗词技巧”……

演讲最后几天,演讲的内容开始包罗万象,赵兴甚至请来海外宋商、广州蕃长福克纳,给学生讲授海外风物。这些讲授的人只有短短两个小时的授课时间,讲授的内容不可能太深入,只能概括总结。比如苏辙的会计学,真要学透彻,恐怕五六年的时间也不够。学生们听完这些讲授后,憋了一肚子话想要请教,于是这场“白鹤之会”被再三延期。

随着“白鹤之会”名声越来越大,各地的学子都向这个地方赶来,连偏远的广西与大理、交趾、高丽、倭国也有学子赶来求教,一个月后,身在东京的朝廷大臣不能无视了,有御史开始弹劾赵兴,斥责赵兴令贬官离开坚守地。

章惇此前一直在装聋作哑,这天,小皇帝赵煦找上门来,他不能坐视了。小皇帝问:“赵离人如今在做什么?”

章惇拱手回答:“陛下,听说他在宜章修建书院,准备联合两湖两广学子,建一座湖广经济学堂。我听说学堂大门的照壁上书写着四个大字:经世济民。”

赵煦不满的皱了皱眉头:“经世济民,好大的口气。”

章惇答:“听说谢麟也劝他不要写这四个字,但赵离人说:常有人说老师与我喜欢研究一些旁门左道,提倡一些奇巧淫技,我就是要让世人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经世济民术’。也只有明白告诉天下人学问的本质,学生们才会趋之若鹭。”

赵煦皱着眉头问:“这次白鹤之会,报纸上怎么没登?”

章惇笑着回答:“赵离人毕竟还要顾忌朝廷脸面。”

小皇帝又问:“该怎么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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