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华驿出来,载道一路上轻声嘀嘀咕咕的埋怨,这才与易知足没聊几句姐姐就起身告辞出来,她还有很多问题没来得及问呢,难道不知道这机会有多难得?载通却是不理会她,一路不吭声。
直到两人上了马车,载通才终于忍不住道:“妹妹还想问什么?”
“想问的多了。”载道扬脸道:“诸如,他未成亲先纳妾,还有西关浪荡子的名声是怎么来的?还有......。”
载通白了她一眼,道:“这些问题你敢当着他的面问吗?能问吗?”
“有什么......不敢的.....。”载道心虚,说到后面声音已是小了下来,“这些事情不问清楚,姐姐到时候难道还能反悔不成?”
“富有而又有权势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载通轻声道:“咱们宗室女子嫁的那些个蒙古王公,八旗勋贵,谁个不是如此?又岂能强求于他?”
“就算不问这茬,也应该问问其他的,了解下他的性情嘛。”载道嘟着嘴低声道:“这机会多好,以后可不成了。”
载通浅笑道:“该问的已经问了,何必多做逗留,万一有客来拜访,撞见了咱们,传出去就是笑话,别忘了,他可是南洋提督,京师宗室觉罗哪家没有子弟在南洋海军?”
载道还真是没想到这层,连忙奉承了一句,“还是姐姐思虑的周全。”说着,她又好奇的问道:“什么叫该问的,从头到尾,姐姐就说了两句话。”
“姐姐想知道的就是两点。”载通柔声道:“一是他迟迟未成亲的原委,一是他对皇上指婚的态度。”
略微一想,载道才道:“姐姐可是愿意了?”
“胳膊岂能拗的过大腿,姐姐纵不愿意,还能拗的过大哥?”载通缓声道:“京师不知多少人家巴巴的盼着能与那人联姻呢。”
“姐姐又来骗我。”载道鼻子一皱,“所有兄弟姐妹中,母亲最是疼爱您,姐姐要是不愿意,大哥还能拗得过母亲?”
载通柔和的一笑,“他能为元奇着想,我为什么不能为咱家着想?”
却说李旺在外面溜了一圈回到驿站,将打探来的有关满汉不通婚的情况详细的禀报了一通,易知足这才清楚,所谓满汉不通婚,实则是旗民不通婚,而且并无明文规定,只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且屡屡破例,乾隆就曾经将女儿嫁与孔子第七十二代嫡孙衍圣公孔宪培,这事当时颇为轰动,下面一众宗室勋贵也不乏纳民女为妾,娶为嫡妻的也不在少数,不过,往往都是用顶名的办法。
一般来说,旗民通婚,有两种形式,旗男娶民女为妻或是纳为妾,通常是将民女抬籍入旗。旗女嫁给民男,通常是旗女脱旗籍,后代也不在旗。
也就是说,民人娶宗室之女,未必就一定要抬籍入旗,而是让女方脱离旗籍,这让易知足有些振奋,不过,冷静下来,他就发觉,他的情况特殊,道光怕是不会错过这个给他抬籍入旗的机会的,这年头抬籍入旗,毕竟是一种荣耀,道光既然有心笼络他,岂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突然觉得,这旗民的身份跟党员有些相似,这入旗就跟入党差不多,这大清就是通过旗民来巩固和维护皇权的,不过,旗民的待遇优厚,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不说旗女要经过选秀才能出嫁,旗民本身的种种限制也是不少,不得经商不得另谋职业,实则就是兵户。
次日上午,载铨脚步轻快的走进乾清宫西暖阁,待见礼后,道光便问道:“易知足是何反应?”
“欣然同意。”载铨回道,易知足有抵触情绪,追求什么自由婚姻,嫌弃旗女大脚之类的他一概不提,毕竟易知足与宗室联姻,对他来说是大有好处的,而且这桩联姻他是功不可没,没理由说易知足的坏话。
道光也不是那么好蒙混的,略微沉吟才道:“他之前迟迟未婚,是何原委?”
载铨早料到道光会如此问,连忙沉稳的道:“易家孚泰行在十三行中排名靠后,那些年小行商处境艰难,孚泰行经营不善,随时有倒闭风险,易知足的婚事也就拖了下来,待的他筹办元奇银行之后,一则事务繁杂,再则窜起太快,眼界也高,寻常人家看不上眼,他晋封爵位之后,求婚的倒是不少,不过难寻门当户对的,因此就拖了下来。”
易知足年纪轻轻就晋封为一等子爵,南洋提督,在地方上要寻找门当户对的,确实是不容易,这个理由倒也说的过去,道光微微颌首道:“荣贝勒府呢?”
“荣贝勒府也是极为满意。”载铨说着一笑,“回皇上,昨日载通女扮男装去了皇华驿,两人见过面,微臣事后点破,易知足固然是极为满意,荣贝勒上下也是欢喜。”
还有这事?道光听的也是一笑,既是为了笼络易知足而赐婚,他自然是希望能够传为一段佳话,双方满意,他也就放下心来,略微沉吟,便道:“来人,宣易知足觐见。”
待的太监离开,载铨才试探着道:“按例,旗女下嫁,通常是旗女脱旗籍,后代也不在旗,当年高宗皇帝......。”
“那是特例。”道光打断他的话头道,当年乾隆将女儿下嫁衍圣公孔宪培,是先让其认协办大学时兼户部尚书于敏中为义父,改姓姓于,然后出嫁的,而他让易知足与宗室联姻,不仅是笼络那么简单。
略微沉吟,他才道:“易知足有功于社稷,理当抬籍入旗,朕欲将其抬入镶黄旗满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