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内,接连两败,长沙之围已是有名无实!”李星沅罕见失态的一掌拍在茶几上,将茶几上的茶盅震的跳了起来。
一日两败!琦善连忙抽过急报,快速的扫看了几眼,他脸上神情也变的异常难看,一日之内官兵接连两败,一败宁乡,陕西、河南五千绿营被石达开在宁乡设伏,几乎全军覆没,总兵福诚和副将尹培立当场战死。
二败水陆洲,二万官兵猛攻水陆洲,意图攻占水陆洲从而将河西大营与长沙城分割开来,分而歼灭,萧朝贵在水陆洲佯败诱敌,而后伏兵尽出,官兵惊溃,又遭杨秀清率兵出城沿岸追杀,两万大军,折损过半,总兵王家栋、副将朱瀚、丰有标阵亡。
两人都有些失魂落魄,半晌没吭声,易知足才断言不可能在长沙围歼太平军,转眼太平军就在长沙取得决定性的大胜,一日之间,被歼一万五千人,两总兵三副将阵亡,不难想象长沙城外的官兵士气低落到什么程度,如今已不是太平军能不能突围的问题,汇集在长沙剩余的四万余官兵能支撑到八旗新军抵达长沙就已经很不错了。
半晌,李星沅才看向琦善,道:“咱们的分头给塞中堂和湖广总督徐仲升去信,着他们加强岳州的防务,预防太平军攻占岳州。”
“如此大败,塞中堂只怕不日就得回京。”琦善沉吟着道:“给徐仲升去信即可,直言告之,易国城断言,太平军下一个目标就是武昌,着他严防岳州,岳州若失,武昌不保。”
镇海侯府,正房,东厢书房。
易知足将任安才送来的情报转手递给包世臣,然后起身走到窗边点了支烟,包世臣快速看完之后,略微沉吟,才道:“太平军大捷,长沙之围不攻自破,大掌柜担忧还担忧什么?”
易知足转过身来,道:“官兵为何会迫不及待的主动进攻?”
“想来,应该是塞中堂急于自救之故。”包世臣缓声道:“僧格林沁是郡王,又一手组建八旗新军,亲自率领一万兵马南下,抵达长沙之日,应该就是取代塞中堂的钦差大臣之日,塞中堂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是以,才会在僧格林沁抵达之前主动进攻,希图取得一场大捷,体面回京。”
“如今怕是要被押解进京了。”易知足说着一笑,“我若是咸丰,必然要为塞尚阿记一大功。”
记功?包世臣不由的一楞,道:“塞中堂何功之有?”
“骄敌之功!”易知足道:“一日间两场大捷,歼敌上万,长沙之围不攻自破,太平军不会急于突围,反而会坚定占据长沙的信心,待的八旗新军抵达,必然会给予太平军以致命的重创。”
包世臣瞥了他一眼,道:“大掌柜难道就不会着人告之八旗新军非绿营可比?”
“如此大败,长沙之官兵必然是畏敌如虎,太平军则必然日益骄横,纵然说的是实情,太平军上下也未必会当回事。”易知足缓声道:“八旗新军自组建以来,未尝一战,别说是南方各省,就是北方各省估计也没听闻过八旗新军的名头,太平军如何会重视?”
说到这里,他嘴角一翘,“估摸现在的太平军连南洋海军也没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什么八旗新军。”
这话未免有些牵强,略微沉吟,包世臣才试探着道:“大掌柜可是有意让太平军吃一番苦头?”
“骄兵必败,这是颠扑不破的至理名言。”易知足正色道:“让太平军遭遇一次重大挫折,或许是件好事,说白了,太平军实质上还是一群乌合之众,大胜之后占据长沙,内部矛盾或许就会暴露出来,甚至可能出现严重的内部分化。
一场败仗有利于太平军进行内部整合,利于促进太平军的内部团结,正所谓,凡事有利必有弊,官兵一场败仗,会给官兵带来转机,太平军吃场败仗,自然也是有好处的。”
听的这番话,包世臣抚着下颌短须轻笑道:“大掌柜是想让太平军吃场大败仗,让他们正视南洋海军,不敢轻犯江南,也让他们认识到米尼枪的巨大优势,从而重视或者是依赖元奇为他们提供枪支弹药罢。”
“当然不排除有这方面的考虑。”易知足毫不掩饰的道:“不过,太平军内部并不团结,也是事实,俗话说共患难易,共富贵难,从收集的情报来看,洪秀全、杨秀清、萧朝贵之间矛盾不小,一旦有适合的机会,就会爆发内讧,吃一场大败仗,能让他们正确的认清形势,各自收敛。”
包世臣微微点了点头,心里暗自佩服,在大败之际能看到转机,大胜之时能够看到危机,这才是实实在在的见人所未见,为人所不能。
回想这一年来,在众人包括他在内对太平军不看好的时候,这位大掌柜对太平军信心十足,言之凿凿,在太平军壮大起来,稍成气候之时,他却能清楚的看到太平军的内部矛盾,并断言太平军会内讧。
仔细想想,确实是那么回事,至少洪秀全、杨秀清之间的矛盾就十分明显,而且说太平军是一群乌合之众,也不为过,太平军的兵力消耗的快,膨胀的也快,而且补充的兵力多是天地会、青莲教之类的会党,成分复杂,大胜之后,必然出现争权夺利,拉帮结派的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