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詹毅从报架上递过来的一张报纸,将头版头条的巨大篇幅迅速浏览个大概——
原来前天晚上,位于我市朝阳区码头的富延仓储库发生一起火灾,引燃了大约七吨的出口棉麻。
由于现场还有大量易燃粉尘,火灾同时还引发了几个连环的小爆炸,目前造成三十多伤亡。
损失的货物是本市一家轻纺工厂的库存。但负责存放的富延仓储库,竟是隶属于江源集团的边缘产业。
我倒吸一口冷气,难怪江左易几天都没露面唉。他自己后院起火,估计应接不暇吧。
这则报道上并没有说明火灾的原因,相关责任也都在警方的跟进中。
如果只是单纯的意外,那么能用钱解决的事压根就不算事。
我知道江左易是有道儿上的背景,虽然近几年来已经将身价洗白。但得罪的人,沾染的血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消亡的。
想他死的人,估摸着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就从他还会经营夜总会和码头赌场等产业这一点来看——
改吃素的猛虎,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爪牙拔光来任人宰割就是了。
其实我本不该担心江左易,就他那千年狐狸万年龟的造诣,说好的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呢!
就算退一万步讲真的阴沟里翻了船,那些的融资保证金都在公证行里,我和我的公司还是没什么可受影响的……
综上所述我根本就不需要担心江左易,但我就是已经开始担心了。
很担心他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惹上了大麻烦…..
“舒总,”詹毅唤醒正在走神的我:“您没事吧?需要跟江先生联系一下么?”
我摇摇头,说先不用。
坐下身来缓了口气,我径自翻了翻手里的报纸——想要再把这则新闻仔细看看。
结果目光一及,正好盯在落款之处:
【今日传媒特派记者汪小飞】
汪小飞?!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心跳简直要飙到180了!
“詹毅,立刻帮我查!就……就查四年多前有关咱们公司工程爆破案的纪实报道!”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蠢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居然一早没有想到!
“所有的报道?”詹毅表示,报社三五十家,如果在算上网络传媒,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查明白的事。
“不,就查今日传媒这一家的官方报道。看看当年的事,他们是怎么写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当詹毅花了二十几分钟从信息库里调出当年的报道之时——
我亲眼看到落款的特报记者一栏里,同样署了两个名字:
【记者刘健,实习摄影记者汪小飞。】
一时间,我浑身的血液都快要涌上大脑了,如果这个叫汪小飞的男孩跟当年的**也许八竿子打不着,那么冒充他名字对我和沈心珮敲诈勒索的男人,可不可能就是这个同行的刘健呢?
四年前的公司事故让我爸锒铛入狱,一时间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像炸弹一样直逼我们中山建业。
原来今日传媒负责报道此案的记者就是汪小飞,而对我和沈心珮进行敲诈勒索的男人又冒了汪小飞的名字。
案发受害的地方是唐朝酒店,一年后被江左易收购转业。如今江源名下的仓储库失火,头条记者又是汪小飞!
怎么感觉像是一个圆圈,绕来绕去,核心人物恰恰又回到这个看似很普通的男孩身上了。
线索零零碎碎地铺在面前,却找不到一条清晰的脉络将他们穿针引线。
我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但最觉得诡异的还是——
当年的事,舒颜又为什么会知情!
推开詹毅给我送过来的一杯水,我呼得站起身来,摇头说下午的会议让叶瑾凉主持吧,我有点事要出去办。
我必须要去见一见这个汪小飞了,立刻现在马上!
***
一路开车来到了今日传媒信息大楼,鲜绿色的logo很醒目。这是本市最著名的新闻媒体之一,数年来在舆论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我来到前台咨询处,看到两个女人在那说事情。
虽然也知道这样子插话进去稍微有点唐突失礼,但我实在太着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抱歉打扰了,我……我想找一位名叫汪小飞的新闻摄影记者,请问他人在哪里?”
两人停止了对话,不约而同地看看我。其中这个站在前台外面,跟我并排的女人冲我点点头,眼神算是柔和,但少不了防备和疑惑:“请问您是?”
“我……”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说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想跟汪记者证实询问一下。
既然汪小飞四年前还只是个实习记者,想必现在也不会有很高的职位,要见他又不是预约总编,应该……不困难吧?我心里暗暗地想着,同时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女人。
她三十多年纪,穿着一身淡咖啡色的连衣套装。大眼睛白皮肤,虽然算不上特别漂亮,但气质很不错。
“汪主编,说不定你弟又闯祸了,这个月都第几次有人上门——”
就在这时,前台里面的小姑娘呵呵一笑,快人快语地开起了玩笑。
我这会儿才注意到身边女子胸前挂着的名牌——今日传媒时政部门主编汪甜玉。
她也姓汪,原来是汪小飞的姐姐!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是的,您别误会……我……我真的……很重要的事想要跟汪小飞记者见一面。”
“您先跟我来吧。”汪甜玉冲我点头笑了笑,然后把我带进了楼上的休息室,并冲了一杯红茶给我。
“您怎么称呼?”汪甜玉说得比较客气,但我明白她的意思,是希望我先自报家门,表明真实的来意。
“我是舒岚,中山建业的负责人。我来找汪小飞记者,主要是为了四年前我们公司的责任事故报道一事。”
我在来的路上就考虑过这种情况,一旦先被别人接待,就把事先准备好的这样一套说辞讲出来。
毕竟,我总不可能初次跟人家汪小飞见面就逼问人家你认不认识强暴我的男人吧!
“哦?这么说,您是中山建业前任董事长舒中山的女儿,舒岚女士?”
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名字被别人听过而荣幸,分明都是当年的不良影响后遗症。
与汪甜玉握了握手,顿时发觉她大概是误会了我的来意——
“舒女士,当年的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听说令尊也快要刑满出狱了。
我知道当年的事于公于私都给舒女士和您的家人带来了很大影响。
但小飞是个记者,有他必须要守的职业操守和客观立场,还希望舒女士能理解。”
我赶紧摇摇手:“汪主编误会了。我们公司出的事,我们理应对社会舆论负责。今天当然不是来翻旧账难为汪记者的。我只是,想问问那个和汪记者一块报道我们中山建业案子的刘健记者,他还在不在你们今日传媒了?”
“刘健?”汪甜玉稍微回忆了一下,突然眉眼一挑:“你说的那个刘健我好像有点印象。小飞那时好像还没转正,一直是跟我跑新闻。后来有几个月,我到X国做战地。于是他和一位年长几岁的同事……
好像是叫刘健还是什么健的。
不过这个人貌似不是我们今日传媒的编制,有点类似那种走穴狗仔,常常流动作业卖新闻。大约待了小半年就离开了今日传媒——”
我心跳如狂,又不敢把情绪激发地太夸张。我说汪主编是这样的,其实我是要找的人是刘健。
因为一点私事,当年的他没有留名字。所以才根据那则新闻报道上署名,想要过来跟同行的汪小飞记者确认一些事。
“这位刘健先生,是不是大概三十出头,戴眼镜……”我开始描述,把我印象中残存的那一点记忆恨不得都挖出来。
可惜汪甜玉摸摸肚子,笑着说她这是一孕傻三年,对一个没怎么交流过的短暂同事,实在没什么印象。
我这才看清她是个孕妇,肚子有四五个月了呢。
“那您能不能帮我问问您弟弟,我真的有很急的事,想要打听一下这个刘健——”
我也知道,这萍水相逢的就死乞白赖的求着人家问东问西的确不怎么规矩。但一则汪甜玉这人看起来挺亲切,二则我真的是已经快逼蒙圈了,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先递个名片装装逼了。
汪甜玉到底是个媒体人,看我这个样子估么着也来了洞悉尘世的好奇心和职业敏感度。连连安慰我说:“舒女士您先别急,我帮你去查一下文档。但凡在今日传媒有过记录的挂名传媒员工,我们这里都是有档案的。”
就这样,我怀着十分忐忑的心情连连道谢,眼巴巴地盯着她在我面前翻开一摞档案表——
当那个叫刘建的男人照片映入眼帘的一瞬间,我整个呼吸都停滞了。
是他!
国字脸,一字眉,无框眼镜也放不大的小绿豆眼!
就是这个男人,把我赤条条地扔在床上,极尽玷污……
毁了我的爱情,毁了我的婚姻,还留给我一个让我无法怨恨的女儿?!
分明记得他在数钱的时候眼里有过贪婪,但怎么都想不起来他在面对我的时候,有过邪恶的性暗示?我觉得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在拿了巨款之后不想着赶紧逃走,还有心事**当事人打一炮的吧!
我舒岚又不是倾国倾城到让人宁死花下的程度!
只觉得胃里一阵阵地犯恶心,我说一声失陪,立刻就扑倒隔壁洗手间去吐了。
“舒女士您不要紧吧!”汪甜玉追出来,给我倒了点水。
我摇摇头,说我没事。回想刚才翻过档案表上的离职时间,刘健就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离开了今日传媒——
我接过汪甜玉递上来的纸巾,说了声谢谢后又问:“那……你们知不知道他后来去了哪?”
汪甜玉摇头。
“汪主编,让我亲自见见令弟行么?既然你说他和那位刘健有过一段工作配合——”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汪甜玉热情归热情,但在我第三次提出想要面见汪小飞的时候,她的表情始终飘忽,也不知道在有心隐瞒着什么。
“要不,我先帮你问问别人——”
碰巧门外有个男人经过,她随口就把人家喊进来了:“王哥,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到我们这里挂名小半年的那个记者刘健啊?我有个朋友想打听打听他的事,你们谁还跟他有联系?”
这姓王的男人看着有四十几岁了,估么着也是这里的老员工了。
“你说那个家伙啊?早就走了吧!听说是跟他男朋友去美国了。”
我以为我听错了,汪甜玉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女朋友吧?”她说。
“什么啊!不就那个戴眼镜留小胡子的刘健么?”王哥呵呵一笑:“小甜你都不知道啊?
那家伙是个弯的,据说他还追过你家小飞来着。
我们都躲他躲的远远的,你要问他的事啊,兴许小飞还能知道点。
诶?话说小飞这两天哪去呢?前天火灾的新闻他给拍了个独家大头条,总编说还要表扬他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