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妈妈笑着答应了一身，朝明玉道：“少奶奶放心，奴婢会照看好衍哥。不会让衍哥扰了夫人安歇。”
秦氏看了一眼已她怀里睡着衍哥，失笑道：“这孩子一旦睡着了，哪里就能扰着别人？”
说着也露出困意来，明玉随着楚云飞一道退了出来。
虽然时辰比较晚了，宅子各处仍旧灯火通明，阿阳、阿寻以及从前照顾楚云飞管事外头侯了大半天，这会子见楚云飞同明玉一前一后出来，忙上前见礼。一个个皆忍不住喜极而泣，那管事哽咽道：“只要爷平安回来，就比什么都强。”
楚云飞抱拳朝他们行了个谢礼，道：“家里仰仗你们了！”
大伙忙摆手，七嘴八舌说着不必。又有人道：“爷一路回来甚辛苦，咱们先退下，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不多时，大伙便一哄而散，落英提着灯笼前头照明，楚云飞走了两步才发觉明玉没有跟上，长臂伸过来，一把握住她手，低声问：“想什么？”
明玉只觉那手掌无比滚烫，忙摇头，咬了咬嘴唇才道：“只是想，大家伙都说有什么话明儿再说，一天不过十二个时辰，爷又无分身之术，明儿怕是说不完……”
楚云飞心底一软，便是光线不甚明亮，明玉此刻患得患失神情仍旧清晰地映入他眼底，楚云飞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声，徒然寂静下来夜里，他声音虽低沉，却也格外突兀，他道：“明儿说不完还有后儿。”
明玉抿嘴涩涩一笑，终究是自个儿高估了自个儿，以为不想，不说，便不会将这样分别放眼里，毕竟楚云飞已做出了选择，而她也会一直默默地支持他。罢了，这些都不要紧，她现唯一想做……
即便想法还没成形，却已不由自主地抱住眼前这个男人。明玉把脸贴近他胸膛，稳健心跳声隔着衣裳立即耳边响起，如此真切地，再也不用怀疑是梦了。缓缓闭上眼，弯起嘴角，热泪却悄然无声地流进嘴里。从他进门那一刻，明玉就想这么做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感觉到他已回来，活生生地站她触手可及地方。
“阿玉……”
“别说话。”
无数个梦里，明玉都能清晰地听到他声音，晓得他说了什么。可从来不能像现这样，只要用脸贴着他胸膛，不止能听到他心跳声，还能真切地感觉到。
那就由着她吧！楚云飞抿着嘴，抱住她肩膀。也不晓得过了多久，远处隐隐约约有笑声传来，明玉抹了一把泪，慢慢儿松开楚云飞。却冷不防一阵天旋地转，楚云飞抱起她掂了掂，道：“似乎轻了许多。”
“什么？”明玉忙道：“放我下去，叫下人瞧见了，岂不是要笑话我？丢脸死了。”
身上还有她手臂上体温，楚云飞道：“丢脸话，之前阿玉已丢过好几次了。”
说着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让阿玉担忧了，竟比上次回来瘦了那么多。”
上次回来，她才生了衍哥，身形根本没有恢复。这不是重点，“今儿爷才回来，上上下下都十分高兴，这会子时辰虽不早了，可处处都是人……”
这样辩解哪里起得了作用，楚云飞打断她话：“这不是之谦宅子，我似乎迷路了。”
明玉这才留意起周围，“方向错了。”又指了指反方向比较明亮一处，道，“那边才是。”
楚云飞从善如流，立即转身，步履捷又沉稳，很便瞧见有人提着灯笼前方等候。明玉暗暗着急，只是，她力道哪里能与楚云飞较量。从前若挣扎多少能起到一点儿作用，眼下，怕是连挠痒痒也不是了，楚云飞根本就没感觉到，目视前方，步履如飞。
侯院子门口落英，才见了个礼来不及说话，一阵风吹过，楚云飞已到了院子里，几步跨进了正屋。
明玉双脚落地，正庆幸屋里没人，落翘突然从身后冒出来，低着头隐忍着笑，正色道：“热水已送去净房。”
明玉咳嗽一声，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也都下去歇着吧。”
落翘福福身，朝旁边打了眼色，明玉顺着望过去，菊影、菊香、梅枝等皆垂首并排而立。看似严肃正经，肩膀却颤抖地厉害。
明玉只觉自个儿好似被推进了火炉里，再次道：“下去吧。”
大伙又福了福，鱼贯着退出去，走后面落翘，放下帘子，将门关上。
明玉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脸，镇定下来，一抬头触及楚云飞目光，忍不住暗暗磨牙。
“这时节到底热，先去沐浴吧，我去找衣裳。”
楚云飞却站着不动，四处打量。至于衣裳，哪里须得明玉这会子去柜子里找？今儿下午无事可做，就把楚云飞回来后要换衣裳都寻了出来重整理过，其他仍旧放进了柜子里，今儿要穿这会子正四平八稳挂衣架上。一转眼，就已经落入楚云飞手里了。然后扭头看着有些手足无措明玉，道：“你先歇着吧。”
明玉却不由得抬起头来，心里一紧，莫不是怕自己看到他伤？越是这么想，越觉得楚云飞神情很像。不是没有这样先例，上次他受了伤才回来，就是这么装着若无其事样子。何况上次不过武举罢了，这一回是真正从刀剑无眼战场回来。
“白天睡得久，这会子还不想睡，我服侍你沐浴吧。”
楚云飞几不可见地蹙眉，果断道：“不用了，我瞧你像是几天没睡。再说，我早已习惯不要人服侍。”
越是这样说，明玉越没法子安心。虽然才嫁给楚云飞就晓得很多事都是他自个儿亲力亲为，可是后来又不是没有服侍过他。明玉亦坚持，道：“满身臭味儿，只怕身上积了一层污垢，我帮你搓背。要不我叫丫头来？”
楚云飞沉下脸：“不必！”
说罢，就朝净房去了，一转眼便不见了身影。明玉急忙跟了上去，楚云飞步履太，等她赶去，净房门竟然关上了！
明玉心里又是一紧，试着推了推，竟推不开，再用力，那门仍旧纹丝不动。心里愈发着急，根本想不到别，只想将门推开，于是用整个身体去撞门，那门才开了，而重心不稳明玉直接跌进楚云飞怀里。
楚云飞隐忍着笑意声音从头顶传来，“这是不是所谓投怀送抱？”
明玉抬头，楚云飞已脱了衣裳，露出精壮胸膛——没有什么伤口或伤疤。心里由不得松了口气，站稳后去忙去他身后瞧了瞧，然后捂住嘴巴呆住。
那伤口几乎从后颈抵达腰际，虽然早已结疤，长出肉，可仍旧触目惊心。半晌才慢慢儿伸手摸了摸，抖着嗓子，哽咽地问：“还疼不疼？”
楚云飞摇了摇头：“早就好了，这个伤是上次回来时遇上雪崩，被石头划伤。”
“为什么上次没听你说起？”
楚云飞没说话，上次回来明玉月子，倘或晓得，必然要着急。那个时候，她身子比他还虚呢！
“早就不疼了。”
明玉咬了咬嘴唇，三两下解了他腰上汗巾子，一边道：“这个伤你未曾告诉我，只怕还有别伤。”
楚云飞想说真没有了，但明玉动作比他，本来没有什么伤，这会子怕是非要憋出内伤不可。楚云飞深吸一口气，一把捞起明玉：“阿玉，我早说了，让你别进来，是你自个儿非要进来，还……”
沙哑至极嗓音，让明玉过度紧张精神一松，却迎上楚云飞绯红眸子。心底敲响警钟，然，为时晚矣……
“阿玉饱读诗书，想必也晓得有句警告世人话，温饱思……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罢了，阿玉可别高估了我……”
这话很便被一阵一阵水声湮灭，明玉追悔莫及。她应该早就想到，即便阔别近三年，有些东西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她不该忘了，楚云飞还是以前那个楚云飞，腹黑狡猾不输狐狸。他从一开始就故意误导她，可他却也明明白白说了出来，竟是她自个儿迟钝，不曾想到……
抑或，她其实想到了，不过又被自个儿否定了罢了。可是，可是能不能不要这么狼吞虎咽？让她觉得，自己就是摆他面前美食，而他早已饿得不管什么地方都能进食，那种恨不能将她整个人连同骨头一起吞下去阵仗，实是，实是……